大吴有儒家爱民之迹,而无王莽之乱,有法家之明,而无商韩之戾,非儒非法,亦儒亦法。”
路粹再拜。“些许浅见,请大王指正。”
孙策还是不置可否,示意路粹就坐,又看向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陈琳起身,拱手施礼。“大王,臣对路君所言,略有异议。”
孙策笑笑。“既然是讨论,自然当各抒己见,直言无忌。”
陈琳说道:“臣以为,大吴之道还是儒,只不过非孔子之儒,而是孟子、荀子之儒,虽有小异,本心却一脉相承,皆以爱民为本,只不过大王推而广之,又进一步而已。不能因为有所进步,就抛弃了本意。若依此而论,则孟子、荀子皆非儒,岂不可笑?至于法家手段,不过细枝末节而已,无足轻重……”
陈琳话音未落,路粹便出言反驳。“大王,陈君高见,臣不敢苟同。”
陈琳撇撇嘴,向孙策拱拱手,连看都没看路粹一眼,便坐了回去。其他人也对路粹不满,觉得他打断陈琳的发言太失礼。论年纪,陈琳要比他长不少,就算意见不同,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孙策咳嗽一声。“文蔚,且待陈公说完。陈公,你继续说。”
路粹有些尴尬,讪讪地坐了回去。见路粹吃瘪,孙策又特别礼敬自己,陈琳心中欢喜。他长身而起,拱手道:“大王,臣已经说完了。”
孙策点点头。“文蔚,你可以说了。”
“喏。”路粹迅速恢复了从容,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他朗声道:“陈公适才所言,的确有些道理,大吴新政本乎儒家仁政,推陈出新,更进一步。可若说只是延袭儒家之变,未免大而化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路粹顿了顿,调整气息,让众人都有一个反应的时间,也让接下来的话更有气势。他当面指责陈琳,当然要有说服力,让陈琳无从反驳,否则就成了泼妇骂街。
果然,听到路粹如此直接的指责,不仅陈琳脸色非常难看,就连其他人都沉了脸,怒目面视,敌意大涨。杨修见状,身体微动,正准备出言缓和一下,孙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杨修见状,只好重新坐了回去。他看得出来,孙策今天是真想把这个问题谈透。
面对同僚们的敌视,路粹泰然自若,甚至有些享受。他知道很多人看不起他,觉得他趋炎附势,德行有亏,他同样看不起这些人,一个个虚张声势,虽然文字精妙,却没有真正的见识,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陈琳尤其如此,他的心思都在那些诗赋小道上,却对真正的学问置若罔闻,入职数月,毫无进步,偏偏自恃年长,又与首相张纮是好友,不把他们这些年轻人放在眼里。
“儒家之本,在乎仁义,这一点无可非议,但我大吴之仁义,与孔子之仁义,甚至孟子、荀子之仁义不可一概而论。”路粹放慢了语速,字正腔圆,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孔子之仁义是庙堂之上的仁义,君子自君子,小人自小人。庙堂之内,动静依礼,君臣和睦。出了庙堂,则外无御侮之力,内无安民之能,名实相背,虚伪丛生,奉行其道者,往往国破而家亡。我大吴之仁义是天下的仁义,四民皆士,无君子、小人之分,故君臣一心,内可安居乐业,外可克敌取胜。这两者形似而实非,不可混为一谈。”
路粹提高了声音。“本立而道生,孔子、孟子、荀子之本在君子,天下之大,君子几人?我大吴之本在天下,天下几人?譬如建楼造屋,必先筑基,根基越厚,楼屋越高,舍根基而妄谈楼屋,甚至自掘根基,取土烧砖,造楼建屋,岂不可笑?”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除了孙策,几乎都变了脸色。杨修皱起了眉头。“路文蔚,你这就有点言过其辞了,儒家怎么就自掘根基了?听你这个意思,儒家岂不是连法家都不如了。”
路粹看了孙策一眼,见孙策脸色平静,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