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来到郭嘉处理公务的舱中,郭嘉入座,命人上茶酒点心,又请卫觊入座。
“喏。”卫觊入座,接过茶,呷了一口,又吃了两块点心,接着说道“间有明间、暗间,出使便是明间。之所以选我,除了大王宅心仁厚,给我机会立功以救家人之外,恐怕也和我曾在长安朝廷尚书台任职,认识一些益州士人有关。”
郭嘉一手捧着青瓷茶杯,一手摇着羽扇,面带微笑,静静地打量着卫觊。他对卫觊很好奇。卫觊此次出使的身份是郎中,与其说是出使,不如说是羞辱曹操,借刀杀人来得更准确些,但卫觊的几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卫觊调到军情处来。
外圆内方,机敏狠厉,卫觊很适合为间。只不过这种人很难掌握,一不小心就会反噬。
卫觊知道郭嘉在打量他,也知道郭嘉擅长察颜观色,却佯作不知,迎着郭嘉的目光侃侃而谈。“此次河东不明形势,举兵附逆,固然与长安形势有关,也与闭目塞听,不了解关东新政有莫大关系。道听途说,难免失真,是以河东世族皆不自安,欲附刘备,以抗王师,战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此次东来,沿途所见种种,固然令我大开眼界,知昨日之非,江东风气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恍如三代。惊叹之余,不由得后悔莫及。早知一二,何至于犯此大错”
卫觊一声长叹,苦笑着摇了摇着。“河东尚且如此,益州可想而知。益州士庶之所以支持曹操,恐怕和不知大王新政有关。若是有人解说一二,下愚也知所归。就此而言,谁能比我们河东人更合适呢纵使有人怀疑我是迫不得已,也会派人查探一番,再决定去留。”
郭嘉笑笑。“伯儒三寸舌可当十万兵,此去益州必定大功告成。归来之日,青绶可带。”
卫觊熟谙典章制度,自然知道青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郭嘉虽然算不上君子,却不至于荒唐到随便许诺,必是得了吴王首肯。他看着郭嘉片刻,躬身一拜。
“得祭酒此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走了卫觊,郭嘉独坐了片刻,起身来到孙策的舱中。
孙策正靠在窗前,听刘和鼓琴,看甄宓起舞,见郭嘉进来,甄宓收了舞姿,与刘和一起出去了。郭嘉在孙策对面坐下,拿起案上的茶杯,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见郭嘉这副模样,孙策忍不住笑了。“看来这卫觊果真有点门道,这么多年了,能让奉孝你这么纠结的人还是第一个。”
郭嘉苦笑。“大王一语中的。臣对这卫觊真是又爱又怕,爱其机敏,怕其狠辣。寥寥几语,看似温恕如绵,实际暗藏针砭,令人防不胜防。”
郭嘉将卫觊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孙策静静地听完,也暗自吃惊。他一直没有低估卫觊,可是听了卫觊这几句话,他还是心头发寒。看来卫瓘的狠辣不是自学成才,这是有家传的,传的就是卫觊的基因。短短几句话,既为河东世家解脱,又告了杨修一状,临了还提了个要求。
人怎么可能精明到这种地步卫家在魏晋之际发迹绝非偶然。
“你有什么想法”
“大王想用他吗”
“怎么说”
郭嘉正色道“若是想用,当笼络其心,得其死力。若是不想用,则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或者索性借此机会除去,以免后患。”
见郭嘉说得这么郑重,孙策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他本来对卫觊就有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现在又得郭嘉提醒,的确动了杀机,索性除掉卫觊,反正他还没有子嗣,杀了他,这血脉就算断了。
孙策沉吟了良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因潜在的危险而杀人,这和他的理念不符。要说潜在的危险,谁没有潜在的危险呢如果说卫觊可杀,手握重兵的将领岂不是更该杀
“最大的恐惧不是对手,而是恐惧自身。”孙策笑道。“奉孝,你过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