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在王府里太过寂寞,此后困于宫中又渴盼亲情太久,如今才会在意她如此之深。他变着花样儿地逗她,不过是因她性情之中的清冷孤傲与母妃有些像,甚至她连儿女情长为何物都不懂。他怕她不开怀,怕她后悔错嫁于他,因此耐着性子教她宠她纵容她,把这世间权贵男子难给女子的尊重和自由都给她,只盼她此生欢喜。他待她的情意和他的陈年心伤,她都懂。她不会说情话,亦不懂浪漫,但她懂得亲情可贵,能给他的唯有这两字之诺。一诺此生,至死不渝。暮青在步惜欢身上坐着,此刻赤身相见却无关风月,唯有赤诚相待。“嗯。”步惜欢笑着应了声,笑意温柔而满足。他很少提及王府中事,她却能懂他至深,两心相印莫过于此,每当这时候,他总觉得那些年的苦都是值得的。“那为夫方才所言的那些事儿,娘子可否……”他刚吃了定心丸就开始得寸进尺。“好!”暮青点头应了,干脆而认真。“……”步惜欢反倒怔住,这话真是逗她的,他没想过她能允下。这是朽木成材榆木开窍,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他那有点傻气的神情实在难得一见,暮青垂首浅笑,在步惜欢的心口印下一吻,似是承诺。这一吻的滋味如食毒花,却又偏偏叫人甘之如饴。男子的眼眸似开半合,眉宇间的意态深沉隐忍,却又锁着几分懒慢疏狂,似灵台琼花,本不近红尘,却因她而生出七情六欲。此时此刻,她由衷地感激母妃,纵然不幸,亦不忘教子惜欢。这难能可贵的教诲与她的不幸婚姻在幼子的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在深宫苦难的岁月里支撑和警醒着他,有幸守护住了他心里的一寸净土。那粒种子在其中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终于在多年之后被她所得。月光明净,窗台一角添了截华袖,这一路似久行千里,风雨苦甜皆尝尽,待至春关前,听得马车里传来几声低低的话音。“已说了我来……”“今夜洞房花烛,为夫还是想要亲力亲为的。若叫娘子卖了力气,日后嫌弃为夫年老可如何是好?”“……”好半天无声,想来是暮青犯了迷糊,一时想不起此话怎讲来。又过好半天,她才想起似乎是那年朝廷与五胡议和时的事。那时,呼延昊当殿指她和亲,被她呛过一句不喜老男人。这等陈年旧事,他竟然还记得?“为夫虽比娘子年长好些,但正当壮年,为了不叫娘子嫌弃,为夫可是尽心尽力。娘子可还记得今夜独赴巫峰之巅,去了几个来回?”“……”“你……小肚鸡肠的……”言未罢,忽有人把着纤腰倚向娇娘!这一倚,似倚非倚,看似懒慢,却如雷霆万钧,春关破时,江上起了风。夜还长着。圆月如盘,军营里铁甲靴兵之声不绝,中军大帐的帘子掀开,一人走了出来。夜已深,那人披着身轻甲,月光洒来,军靴上仿佛落了层白霜。他仰头逆风望向江边,却只望见满眼猎猎的军旗。帐帘又被挑开,韩其初走了出来,见章同正望着军旗发怔,不由叹了口气,“章兄,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我等要同去贺拜皇后娘娘,此后还要加紧行军,赶在雨季前过江,今夜非你值夜,不如早些歇息。”章同未动,军旗凌风割碎了月光,男子脸上的光影走马灯一般,连声音都似喃喃细语,“皇后娘娘……这江山失了半壁,大军南下如此狼狈,前途未卜荣华难料。其初,你说……这皇后,她真的当得痛快?”韩其初却在他身后笑了声,语气怅然地道:“章兄,她可是都督啊……以你之见,都督可是贪图痛快之人?”“……是啊,她不图痛快,连个像样的成亲之礼也不图。”章同凄笑一声,破碎的月光照亮了眼底,隐约可见眼眶微红。韩其初叹了一声,拍了拍章同的肩膀。他们有同乡之谊,若是到如今还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不如趁早辞了这军师之职回乡卖字为生。可是,正因有同乡之谊,有些话他才要说。“你我都看过陛下的亲笔诏书,行军路上成亲实属情非得已,诏书已遍布江北,他日必定天下传颂,都督非但不会受人唾骂耻笑,其功绩反而会被天下传颂,此乃过江后的保身之符。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