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心头千言万语,在与孙羿对视后,却都化作一声叹息。
大雨如注,却没有浇灭少年身上滚滚燃烧着的赤忱。
不论他是处于什么目的这么说,他总是真诚的。
甚至真诚到有些笨拙。
在这样的少年面前,江宛简直是自惭形秽的。
她让程琥散出流言的目的不纯,她是想自救,却没有想到原来有人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
原来她在这里,也已经有了朋友吗?
江宛怔怔笑了起来。
孙羿用真心待她,那她自然也要回报真心。
所以江宛说:“我很感激,但是对不起,我不想嫁给你。”
少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旋即又释然地低了头。
大约是从没觉得她会答应,只心中有一点烛火般的希冀,她轻飘飘袖风一摆,也就熄了。
江宛前段时间爱出门听书,常常早去半个时辰,不是为了听说书先生说,而是听茶客们聊天谈论时事,常常涉及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儿,有猎奇的也有平淡的,生活百态便在其中,倒叫江宛知道了不少民间风俗习惯。
这其中有一个故事,令她印象十分深刻。
乃至于今日刚听孙羿说完那句石破天惊般的话,她便记了起来。
那日里也有一点小雨,只在早间飘了一会儿,她到得挺早,便在二排找了个座位,边上是一桌从襄州来的客商。其中一位面上有个大痣的说起黔州有个做茶庄生意的富商。
富商姓唐,家里有个独子,这独子看上了一个寡妇,非娶不可,家里人不同意,这公子就领着寡妇私奔了,两个月后,花光了银子,把那寡妇一扔,又灰头土脸地奔了回来,痛哭流涕说自己从前是鬼迷了心窍,说那寡妇是山上下来的狐狸精。家里老太太本就急得去了半条命,见他回来了,自然一切都好,别说责骂了,连窗前侍候汤药的简省差事都不舍得叫他沾。
唐家少爷依旧安安稳稳地等着继承家业,因出去吃了点苦头,家里的掌柜们还都赞他终于有了担当,是个能靠得住的了。
后来也娶了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子,一举得了个大胖儿子。
而那寡妇却从此没了音讯。
那说故事的茶客叹了一声,道是这锦绣堆里长大的少爷公子,都没那个甘心情愿吃糠咽菜的本事。又怪那寡妇贪心不足,什么锅配什么盖,本就不该招惹那公子,否则也不至于离家背井,生死不知。
而江宛从中学到的道理是,在世人眼中,寡妇配鳏夫,天生一对,寡妇配清白齐整的小公子,那就得是天打雷劈。
没什么道理,就是这世情如此。
江宛好奇地问孙羿:“你为什么想娶我?”
发上聚起的一滴水珠落在孙羿额上,又一路滑进他眼里。
他眨了眨眼,也不去擦。
“我今日陪姐姐买胭脂,因下了雨,就找了个茶馆避雨,却听旁人议论说……”他欲言又止,想来是怕那些话说出来会伤了江宛的心,“若无人娶你,你岂不要在这火坑里长长久久下去。”
看样子,是程琥办事过于麻利,不过这么一会儿,郑国夫人悲惨的人生故事就流传出去了。
一传十,十传百,又碰巧被孙羿听见了。
他应该也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想到个法子能帮她,便来了。
来时还很闹出了些动静,若是传出去,对江宛苦心营造的形象是极为不利的。
只是,他的心确实是很好的。
江宛望着他,温和道:“多谢你,多少人觉得金玉打成的笼子蹲着也无妨,银票烧出的火堆躺着更舒坦,你却发自内心地觉得我的确身在火坑中,还愿意救我,我真的不胜感激。”
她顿了顿:“只是,你还小,不懂得婚姻之事不是仅靠你的一腔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