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我二叔二婶我妈这时都陆续站了起来,谁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小叔快速走到我妈面前扬手给了我妈一巴掌。我爸立刻冲上去拉开我妈,推开他气狠狠地问他干什么,我二叔这时也冲了上来站在他们中间问他发什么疯。我和我弟立刻跳起来,从里屋冲出来。我指着他问他“你干什么!“,然后回过头去检查我妈的脸,打人的人这时在我身后恶狠狠地说”我干什么?她没照顾好我妈!“。我妈一开始只捂着脸不让我看,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垂下头,佝偻着,我看到她的眼泪就这么一直不停地往下掉,但她什么话也没说。
我知道她内疚,我从下午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又何尝不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奶奶,但这又怎么能是她一个人的错。我也明白她的害怕,她毕竟是奶奶的媳妇,奶奶又是在她身边出了这样的意外,在人言可畏的年代,这样的意外于她一个做媳妇的家庭妇女来说便是滔天的罪过。而现在,这句话便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戳进她心窝,疼得她说不出话,戳得她直不起腰。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弟在我旁边,我看到他攥的发紧的拳头扬在半空。这时屋里所有的人都围过来了,我二婶拉走了我妈,拉她到沙发上坐下,接着有人拉走了我爸。我转过身,浑身颤抖地问他”你是不是有病“,我感觉到有人拽着我的胳膊想把我拉开,但我挣开又往前走近一点,重复再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有病“。我听到这时有人在我耳边说”他是长辈,你是晚辈,你不能这么跟长辈说话“,我偏头看了那人一眼,忽然笑了”我为什么不能?他有病!“说完我又转回去盯着打人的人,然后我看到他抬起右腿往我这个方向踢过来,我弟这时迅速地拉着我往后退了几下,那条抬起来的腿扑了空后又重新落回原处。我妈这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走到我和我弟身边说”你们是晚辈,不能这样,你们俩先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说完推我们去阳台的方向。我不忍心跟我妈较劲,便自己走到落地窗前,大力拉开玻璃推拉门又大力关上。
我站在没封闭的阳台上,初春的凉风吹在我脸上、身上,吹的我瑟瑟发抖。
我觉得有些可笑。长辈?这是什么样的长辈?这样的人怎么配做长辈?那天晚上,我没再看过他一眼。
三天以后,奶奶的葬礼结束,骨灰盒存在殡仪馆爷爷的旁边,等清明的时候一起迁回老家的公墓入土为安。而那个人也回了外地,我从此没有再去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葬礼结束以后,有好几天,我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害怕。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觉得爷爷奶奶就走在我旁边;一个人在客厅的时候觉得爷爷奶奶就坐在沙发上聊天;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觉得爷爷奶奶就坐在床边看着我,睡觉也不敢关灯。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我于是跟自己说,爷爷奶奶那么疼我,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害我,然后就真的不害怕了。
头七那天,我们回去烧纸。我蹲在十字路口,看着纸上燃起来的火光跟她说“爷爷应该还没走远,您稍微走快点,很快就追上了”。
纸烧完,我起身准备回去,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那家工商银行,又想起那次排队取钱。15年的时候,我准备按揭在h市买套公寓,首付还差3万,我那时候没跟家里任何人说我要买房,只一次在爷爷奶奶家吃饭的时候说我打算买一套公寓,等交房了带他们去看,爷爷问我钱够不够,我说还差点我找朋友借。吃完饭我准备走,爷爷从卧室出来说送我,然后就带我来了这家银行。那天人很多,取钱的队排了很长,他在我后面站了一会儿说“你先排着,我出去转转”,说完就出去了,可没两分钟又回来站到我旁边,来来去去了好几次。他就是这样爱动的小老头,时时刻刻也停不下来。
我就这样盯着银行的门,总觉得一会儿那个小老头又会从里面走出来。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