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间,前面牛车之上却传来了浑厚而响亮的声音:“感谢小友的好酒,咕噜,好,酒!”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分明就是被口中尚未咽下的酒水打断的。
气不过的端木易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却引来了嬴开的阵阵笑声。作为主上,同时也算是往年之交,嬴开好生安慰了端木易几句,他才稍稍地消了些气。
就这般,整个东迁的队伍行了整整一日,直到日落西山,残月初生,方才停下。
夜间,秦军将士被支配到最外围守备,只留下端木易与嬴开二人在内围。大周的亲卫则被分为两队,分别保卫着官属和王室的安全。
天子姬宜臼独自待在自己的行帐中,整夜未曾露面,饮食器物,则全由供人送入帐中。
百官与各自的随行家属,围着篝火,有的在饮酒作乐,有的在对酒当歌。而嬴开与端木易两人,则是相顾无言,沉默不语。他俩都清楚地知道,天子之所以把他们留在内围,明面是要护卫他们,其实不过是将他们与军队分隔开,好更轻松地控制住他们。
两人各自饮着烈酒,嬴开眼睛始终盯着篝火,眉头紧锁,端木易则把冉五的剑拄在身前,前额顶在剑柄上,埋着头发呆。
沉默间,一阵粗重悲凉的歌声由远及近,缓缓飘来:“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端木易闻声抬起头来,只见白日里那名老人,此刻正拿着他那葫芦,摇摇晃晃地往自己这边走来,而歌声便是从他口中穿出。
端木易看见他,想起了白天里的事情,加之本就心情抑郁,当下经暴怒而起,挥着拳头朝他砸去,也不管那老人是否经得住。
那老人却是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呻吟起来。
看着老人的样子,端木易更加无语,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这个时代,还能遇见职业碰瓷儿的。他也不去扶,远远地指着老人的鼻子说道:“老头儿,讹人是吧,待会儿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小爷的厉害。”说完,回身拔出长剑,就气势汹汹地朝着老者的方向走去。
那老人哪里还敢继续卖弄,当即爬起来,说道:“误会了,误会了,小老儿我只是一时受惊,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看着老人认怂的样子,端木易颇有些成就感,怒火也便渐渐下去了些,便停住了脚步,冷冷问道:“你又来干什么?又不是没有酒喝?”
“哎。小友说得哪里话。老夫又不是酒囊饭袋。老夫来这儿,只是想问问小友,咱么是否曾经见过。老夫自白天与小友相见后,总觉得小友十分得面善。”老人啰啰嗦嗦地说道。
端木易打量了一下老人,却怎么也不觉得二人曾经见过,只好答道:“我不记得与你曾经见过。你是何人?可去过秦地。”
“哦?老夫大周守藏室之史,伯阳父是也。未曾去过秦地。小友确定不识得老夫?”伯阳父神情严肃,倒不似是在玩笑。
端木易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后世的有些史料里记载过这个老人,是个能预测占卜的传奇人物。可眼前这个老头儿怎么看也不像啊。而且,他这一世为人,只去过王宫三次,都是为见天子姬宜臼而去,并未见过这个大周的图书馆馆长。当下确定之后,跟伯阳父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这样啊。”那伯阳父疑惑地点了点头,却不移步,只是默默地盯着端木易看,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说伯阳先生,您问也问完了,就别这么一直看我了好吗?”端木易横眉怒目,又微微有些生气。
伯阳父倒是没搭理端木易,只见他深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后便抚着自己银白色的胡须,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口中喃喃道:“冤孽啊,冤孽啊。”
端木易更是不悦,一把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