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国庆前,放假的前一天,空气中洋溢着一重轻欢喜。
上午九点,老马右肩扛着粉色的踏板车,左手拎着两个猪肉包子,一路晃晃荡荡甩着塑料袋里的肉包子往家里走。五块钱吃了碗胡辣汤——没饱,回来路过包子铺于是又花六块钱买了两个猪肉大葱包。
早年,一清早老马总扛着锄头去地里,如今,他天天扛着个溜溜车、踏板车回家——谁让娃儿偏喜欢溜车上学呢。老马为了成全小糊涂仙儿,挤挤眼只能委屈自己了。回想方才路上的漾漾一路高歌、兜风前行,好不喜庆,此刻打望直勾勾的梅龙路亦觉风光旖旎、草木明艳、行人和悦,好像人家南方的植物也没那么难看。
忽地裤兜里的电话响了,老马放下踏板车,拨通了电话。
“喂?”
“喂!伯!”原来是老马三弟之子马兴成。
“兴成啊!你咋打来了?”老马惊喜又惊讶。
“伯我跟你说个事啊,我丈人走了——昨个!”兴成言语低落又短促。
“嗯?咦哒哒!我的老天爷呀!你丈人咋走的?不是前两天中秋他还给你妈寄拐枣了嘛!”老马震惊,站在街上撩着白发,头皮发麻。
“是,昨天早上他一个人开车去地里,开到埝边上,翻车了给!我丈母发现的时候早断气了!”
“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这可咋弄呀!你赶紧收拾收拾,让艳艳(马兴成妻子的小名)马上回去帮衬着。艳艳他兄弟小,常年在城里没啥经验,这回恐怕得你俩口下功夫出大力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俩现在都在何仙村(马兴成丈人家所在的村子)这儿,她兄弟现在在上海出差呢,后天凌晨才能赶回来!”
“你把你姐兴兴和老三(马兴才,老马二弟之长子)、老四(马兴波,老马二弟之次子)叫过去帮忙呀!叫兴波去买棺材,托兴成处理地里的车,叫艳艳在何仙村里赶紧请打墓的人!灵堂怎么布置可以花钱请人,我这儿有电话,等会伯发给你!一定得花钱赁个大冰柜,先把你丈人冻起来,这样过后事时没那么难看!”老马一手叉腰一手举电话,时不时从牙缝里漏些冷气,从鼻孔里出些热气。
“我知道,但我三哥和我四哥架子大……还不得……还不得伯你亲自叫呀!”兴成自小老实,在这几个哥哥跟前算不得是出挑的。
“成成成!伯马上给他俩打电话。另外,叫你妈和你二娘(二婶的方言叫法)赶紧炸麻糖圈(陕西葬礼上必用的摆设),另外叫你兴盛哥帮忙去会上买东西——酒席上用的、孝衣白帽、待客人的……你弟兄们几个合计合计列张单子,然后从你丈人自家屋里找个堂亲,和你兴盛哥一块去采办!还有吹唢呐唱秦腔的自乐班子,等会伯给你几个电话……哎对了,钱不够找你四哥要,他手里有闲钱;你二哥兴盛前段儿猪崽子也卖了不少,跟他要也行……”老马在街上对着花丛指指点点。
老马的三弟马建济生得两女一子。长女马兴兴、小女马兴华,一个开着裁缝铺一个到处乱窜,中间这个儿子马兴成在屯里种果园,养活着两孩子和一老母。马兴成今年还不到四十,比桂英小一岁,没上学的天赋早早出去打工,有了孩子后开始在家里务弄果园,两口子一心一意,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老头一气讲了四十多分钟,有些气短,挂了电话,老马左手扛着踏板车甩着肉包子,右手举着电话开始给这些侄子们远程交代任务。不得不说,在丧事上,老马一人的经验不少于方圆上任何一个专业的殡葬团队。一个小时后,跟其他人交代完事儿的老马终于跟自己儿子聊上了。
谈完丧事以后,兴盛忽然说:“大,二黄(老马的四条爱犬之一,排行老二)好像有病了,好几天了,不好好吃饭,卧在槽边不动弹,各种法子我全试了,连村里的杠子叔(马家屯的老兽医,七十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