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就少了热闹,少了人烟。
他这把老骨头更不会因为身边少了个人就轰然散架,一口气憋在喉咙出不来,咽不下,一命呜呼。
他活了这么久,送走了许多和他同时代的人,也送走草头村各家各户所有的老祖宗,那个招摇山与堂庭山之间的山君庙还没建起来的时候他就在,破败了他也在,山君成了城隍他还在。
老村长叹息道:“你小子没遗传你娘的样貌倒是遗传了你娘爱操心的臭毛病,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担心你几个弟兄出门狩猎缺了胳膊少了腿丢了命,担心戴雨农受人摆布,肩抗大任却如同如芒在背,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说来说去,你担心的不都是些老夫能解决的事情?有本事你就跻身一个铁打的抱神境,在冲冲仙人境,糟老头子也不指望你能跻身十四境,但你得把飞升境踩在脚下吧?能操心些老头子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不?即便刘大庆真死在了外面你这个做师兄的顺道收尸的时候也能把仇报了吧?”老村长语重心长,是真担心这个呆子品不出其中的意味。
老村长的教导在嘴上。
詹拮城的教诲在书中。
宋清阿走的当天戴雨农心神不守,恰好碰到应钺,又恰好去了趟詹拮城的家里,又恰好戴雨农看到了那段话。
这些天戴雨农练拳很少,读书更多,如果不是仗着已经修行,还真扛不住他的废寝忘食,挑灯夜读。
有趣的是夹着那句‘所以词穷,因为来日方长’这句话的书,不是什么文学经典或者是什么道门典籍。
更像是詹拮城的杂记,记得都是些琐碎杂事。
戴雨农看的第一页,不是这本杂记的第一页而是夹住那张纸条的那一页。
也是从这一页,戴雨农才晓得原来詹拮城还有位师姐,而他的师姐是代师收徒。
也是从这一页里他才晓得原来詹拮城曾经是一位道士,出身在一个叫铁冠道的寂寂无名小道观。
他的师姐名叫海棠,一棵梨树压海棠的海棠。
那时候的詹拮城还很年轻,他的师姐却已经是个老妪,领着他走了一千多里路从铁冠道走到了一个名叫上江村的村子里,然后那个才学震古烁今的词家一大宗就再也没有走出过上江村,埋在了一颗梨树下。
那个老妪背对着他盘坐在床榻上,詹拮城替她用红木梳子梳着头发。
“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詹拮城这样问她。
老妪摇了摇头,詹拮城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却听得出她很淡然。
“所以词穷,因为来日方长。”原来最起先这句话詹拮城也是听别人说于他听的。
那时候的詹拮城还是道门弟子,身上穿的也是道袍不是如今的儒衫,他有些不解,更没有避讳直截了当问道:“阴阳相隔还能再见?”如果这老妪是佛门菩萨在当时说这么一句话他自然不会有这么个问题,不论大乘佛法还是小乘佛法,终究修个来世福,只是一个讲究渡众生,一个渡己而已。
‘她像一个乌龟,艰难而迟缓的转过身面对着我笑了笑。’詹拮城在文字是这样形容她的。
“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念旧的很,他知道我走后,会很想很想我,然后我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与他相见,和以往一样向他请教学问,借着请教学问的由头和他唠会家常,顺便背地里偷偷骂些沽名钓誉的老文豪。”
“先生一定还会经常翻看我写的词,我要说的其实早早就写在了词里,先生看的懂的。”
“先生到时候也会回上江村来看我的,靠在梨树上自言自语与我说很多话,可惜了我听不见。”这是老妪给詹拮城的回答。原来这也是一种来日方长。
“你不是会道法吗?能不能把我变成一点点大小?最好就是把我变成一朵海棠花,就葬在村里的那颗梨树下。这不就应了那句‘一棵梨树压海棠’吗?”她